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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顾一切 居筱亦30、31章-

2024-08-27编辑:本站
不顾一切 居筱亦 38章~

  38、痛爱 ...
  秦臻敛下眉眼,不肯去看景衍,慢慢地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 “你真的不明白?”景衍直挺地站在她面前,薄唇抿了抿,语气冰凉地说,“算了,王皓还在楼下等着,我让她送你回去,这里你以后不要再来了,晓沐她不习惯。”

  其实他最近已经减少了和她见面,今天她出院也只是让王皓去接人,可是他在公司开会开到一半就接到王皓电话,秦臻问王皓为什么他不去接她,王皓说漏嘴提到今天是小尧的生日,秦臻就非要去他新家看一看,怎么也不肯罢休弄得王皓两面为难,只能拖延时间等他拿主意。
  他立马暂停会议赶了回来,那时他们已经到了楼下,秦臻如果又哭又闹还好,他可以当她发病把她挡回去,可她偏偏像从前一样,笑嘻嘻地跟他说:“景衍哥,记得我们以前还曾经想过你将来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的呢,我想见一见他,可以么?你瞧,我还特意买了礼物,很有诚意的。”说着还怕他不信似的举了举手上的礼盒。
  她用“以前”来拿住他的软肋,又刚刚出院不能受刺激,他也始终无法对她狠下心来。现在看来自己不该心软的,这“见一见”,果然出了问题。刚才晓沐就那样一个人冲了出去,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事,还有她的手……景衍发现自己的心思完全无法集中了。\ 秦臻的身体有些僵硬,情绪低落起来,低声说:“她不高兴?那我呢,我也没做什么,只是好意而已,她却那么大惊小怪。景衍哥,你变了,你以前很疼我的,现在我已经这样了,连你也要抛下我么?”她努力调整了表情,眼眶盈着泪看了景衍一眼。
  景衍低沉的嗓音仿佛一泓古潭,淡淡地说:“臻臻,那么多年过去了,谁没有变呢?”她对他好,他也喜欢过她,所以以往的一切他珍惜,不会抹杀,甚至于纵容,可是不会无休无止地任由她这样任性下去,他也有底线的。
  没想到他会那么直白的承认,也听不出他的话里的双关,秦臻只是傻在那里,片刻都没有回过神来,她以为自己还有机会,以为他的婚姻不过是将就,难道是她的错觉?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闪进厨房,大大咧咧地问:“爸,我妈呢,去哪儿了?不是还要给我们做布丁的吗?”他顿了顿又从景衍身后探出来,疑惑道,“咦,有客人?”
  “这是秦阿姨,给你送生日礼物来的,就放在客厅。”景衍摸摸他的头,颔首道,“你妈有点儿事出去了。”
  “哦,秦阿姨好。”小尧礼貌地打了招呼。

  秦臻只是冷淡地应声:“嗯。”给小尧带礼物本来就是 个借口,孩子对她而言是个最敏感不过的话题了,尤其还是景衍和别人的孩子。
  景衍抿着唇对小尧说:“你先上楼陪小宇再玩一会儿,等我送了你秦阿姨,再和你去找你妈吃晚饭。”
  “好耶!”小尧笑呵呵地直点头,“秦阿姨再见。”说着又蹦跳去了楼上。 秦臻的手指紧揪着衣裙,似乎在控制自己的情绪,景衍将手放在她肩上轻拍了一下:“走吧,先送你回去,你今天累了。”

  直到离开,秦臻的脸色还是阴沉沉的、
  等她走后,景衍马上打电话给苏晓沐,可一直拨一直无人接听,到最后甚至是关机,很显然是不想听他的电话,他想了想,才另拨了手下的电话找人。
  其实苏晓沐也没去什么地方,因为浑浑噩噩地离开公寓后她发现自己竟然无处可去,偌大的城市对她来说失去了方向,她在小区对面的公园坐了一会儿,好像想通了一些事,又好像更乱了,最后买了一打啤酒就打车去了工作室。

  空荡的工作室昏昏暗暗的,好像她此时此刻的心情一样糟糕,她也没开灯,随意甩了鞋就窝在沙发上,打开啤酒就不管不顾的喝了下去。一瓶又一瓶,空罐子渐渐增多,可她没有得到一醉解千愁的解脱,反而越来越清醒,满脑子都是景衍,只有景衍。
  茶几上的手机响了又响,她眯起眼睛低头看去,那个名字在屏幕上一直闪,她发泄似的拼命摁挂机键,嘴里用带酒气的哭音骂道:“景衍,你混蛋!你是个大混蛋!”怎么能那样对她,那样伤她?
  苏晓沐心里难受得想死,攥着手机翻了一页页通讯录,也不知道能打给谁诉苦,她亟需一个发泄的出口,她想找个人靠一靠,说说话,这些事憋了那么久,她感觉自己快要疯了。屏幕里滑过子奇的名字,她怔忡了一小会儿,却知道这种时候自己不能找他,终于,她拨通了夏小冉的电话。
  其实她知道小冉最近也百事缠身,过得并不比她好多少,凡人,总是有烦人的时候。可她已经没有了办法,语气微弱地请求道:“小冉……你能不能、能不能来工作室陪陪我?” 夏小冉听出了她语气里的不妥,有点儿忧心,二话不说就答应:“好,我马上来,你等我。” 好朋友不是当假的。
  夏小冉一踏进工作室就闻到浓浓的酒味,室内的光线很昏淡,她试探性地喊了一声:“晓沐?”没人回应,只有轻微的抽泣声,她心一紧,赶紧把灯打开,只见苏晓沐蜷在沙发里,长发散在瘦削的肩上,地上全是喝空的啤酒罐,狼狈的样子根本不像平日开朗的苏晓沐。 夏小冉担心极了,去拧了热毛巾想给她打理一下。

  “你别担心,我没事,我也没醉。”苏晓沐抬起眼,面无表情地低喃:“原来我以为只要我爱他就够了,他爱不爱我我都不在乎。可我忘了我不是圣人,我也有私心,看他对她那样好,我嫉妒,嫉妒得快发疯了。我的十年,比不过他们的十年,我永远赢不了……可其实我的要求也不多啊……”她的声音,带着绝望的死寂。 夏小冉知道她肯定是在说景衍,那个苏晓沐爱了十年,甚至不顾一切为他未婚生子的男人。这种时候,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能紧紧地抱住她,给她力量。地 ! 苏晓沐就顺势埋在小冉肩上,艰涩地自嘲:“可就算他那么坏,对我也不屑一顾,我还是爱他呢,小冉,你说我是不是无可救药了?”
  其实最受伤的不是他不爱她,而是在他给了她希望的时候,又让她跌入失望的深渊。
  接着她又喃喃了好一阵子,带着酒意渐渐睡了过去,即使在睡梦中,泪水还是停不住地往下掉,看得夏小冉十分的心酸,又恨自己无能为力。
  情,不是说忘就能忘掉;伤,不是说补就能补救。
  作为朋友她只能这么安静的陪伴着她给她依靠,所有的安慰不过是镜花水月,都是虚的,不是当事人,不可能做什么评价决断。
  苏晓沐并没有睡太久,醒来的时候头还有些疼,等自己意识清醒了才想起之前发生的事,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夏小冉不以为意,只是担心她:“晓沐,你还好吧?” 被她问得一怔,苏晓沐很快就洒脱地摆摆手:“安啦,我这人唯一的优点就是记忆力差,只记得住开心的事,其他的,都很快忘记了,至于今天……”她顿了一会儿,淡淡地说,“只是一时想岔了。”她朝小冉笑了笑就去休息间换了身衣服,收拾了一番再出来,又是那个总是笑意盈盈的苏晓沐。
  她挽着夏小冉的手臂说:“走,我们去逛街,刷爆他的卡,叫他让我难过!叫他看不到我的好!我得趁着还担着景太太的名头去败光他的家产,不然我真就亏大了。”有一个决定已经在她心里成形,此时的笑,多半带了放手的阔达。
  夏小冉还不知她的心思,只能摇头失笑,凭她们俩就想败光景衍的身家?这谈何容易啊? 购物总能一件让女人心情愉快的好事,可是往往有些人见不得你愉快,尤其是眼睛长在头顶上自命清高的人,本是偶遇,很快就演变成女人的战争,以周晨为首的这几个人都是小冉情敌的好友,所以说话都是带着刺冲夏小冉来的,口吻甚是恶毒。
  性子软的夏小冉想息事宁人,可苏晓沐偏不,上次试婚纱的时候她们已经有了摩擦,尤其今天她心情不好正没地儿发泄,她们现在自动送上门,怎么能便宜了去? 苏晓沐讥讽地说:“人在做,天在看,阴损的人迟早有报应!”
  那周晨看着夏小冉恨声说:“我看报应的是你吧,现在恐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快别痴心妄想攀高枝了,我都替你难堪。”

  夏小冉拦下要发作的苏晓沐,从容淡定地回她:“我从没想抓住谁,是祸是福自有定数,是我的,别人抢也无用。”经历了那么多事,她也看开了,那些流言早就伤不了她了。
  苏晓沐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替她干着急,正想说点什么,一个稚气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妈!”

  她怔了一下,回头看过去,笑着喊道:“小尧?!”不过在看到跟在儿子身后的景衍时她又是一愣,怎么他也跟着来了?
  仿佛猜到她在想些什么,景衍淡淡地说:“已经说好今晚一起给小尧过生日。”

  夏小冉推了推她,她才反应过来,是啊,即使他们闹得再不愉快他也会遵守承诺,况且在他眼里儿子最重要,重要到可以为了儿子而跟她结婚。
  小尧已经亲昵地拉着苏晓沐的手站在景衍身边,乍看就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景先生。”眼尖的店长已经恭敬地候在一旁,听从差遣。+ 倒是周晨,到底涉世尚浅,愣愣地喊:“景先生?”除了偶尔出现在财经杂志上,还只得个模糊的侧面,他的行踪几乎成谜。今天倒是见到真人了,气势非凡,只消站在那里,再没别人说话的余地。

  景衍似乎当周晨是透明的,轻描淡写地说:“不要跟无关紧要的人一般见识,有失身份。”
  从未被人如此轻视的周晨霎时僵如化石,她这样的表情取悦了苏晓沐,她挽着景衍的胳膊说:“好,我们去吃饭。”只有景衍一出现,苏晓沐的世界,只有他。
  景衍怔了怔,有些意外她忽然亲密的举动,而最高兴的恐怕要数小尧了,他不忘回头邀请夏小冉:“小冉姐,今儿个我生日,一起去吃饭吧?”
  夏小冉哪里肯去当电灯泡呢,只摇头说:“我就不去了,改天再给你补生日礼物。”
  “嗳。”小尧乐淘淘地应了声。
  “可是你一个人……”苏晓沐还是担心小冉的处境。
  “我可以应付的,你们走吧。”夏小冉贴心地敦促,心里更希望这顿饭能让好友开心起来。 不过她低估了苏晓沐受伤的程度,她已经麻木得没有任何感觉了。
  出了旗舰店,她马上松开景衍的手臂,再不见半分的亲密,一路上面无表情的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儿子聊天,压根没有理会过景衍,几次景衍想找话题,都被她很快的圆了过去。
  他们订的是旋转餐厅靠窗边的位置,能将京城的景色尽收眼底,霓虹炫彩,暗夜流光。因为上周的旅游节目介绍了这里,小尧看完以后就说想在这儿过生日。
  做父母的,总是极尽所能地满足孩子的愿望。
  恰好是周末,来这里的人挺多的,有他们这样一家几口的,也有成双成对的情侣,上菜的速度不快。)
  他们身后坐的就是一对看起来不过二十岁的小情侣,从苏晓沐的角度看去,两人你侬我侬很是亲昵,蓦地,一阵铃声打断他们亲热,是一首粤语歌,晓沐本来是不懂粤语的,可是这首歌她咖啡店的工读生小岳也拿来做铃声,所以她知道歌词是什么。
  “喜欢你让我下沉/喜欢你让我哭/能持续获得糟踏亦满足/喜欢你待我薄情/喜欢你为人冷酷/若是你也发现/你也喜欢亏待我/我愿让你爱上我更加多……”

  是容祖儿的《痛爱》。

  多么的像她的感情,其实她对景衍也是痛爱吧,虽然被伤得很痛,却无法不爱,可悲至极。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往景衍的方向看去,他正低头跟儿子说些什么,儿子用力地点头,两父子的侧脸线条如出一辙。
  然后就听到小尧说:“妈,那边有望远镜,我过去瞧瞧!”苏晓沐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他就跑开了。
  趁着小尧离开,景衍终于找到机会问她:“你的手怎么样了?”说着就要拉她的手到跟前看一看。
  果然是他教唆儿子离开的。华人论坛9 S# S/ [* g. N+ O N
  苏晓沐敏捷地把手藏在桌下,侧过脸避开他的注视,微勾唇角说:“没什么,我没那么娇嫩,你有心了。”
  景衍不习惯她这样疏离客气,隔了一会儿才开口:“晓沐,其实今天我……”
  “够了!”在苏晓沐听来,现在的任何解释都是掩饰,都是多余的,所以她果断地打断了他:“什么样都好。今天是小尧生日,我不想说扫兴的话题再让大家闹得不愉快,有什么事改天再说。”她不想再谈,也没什么可谈的了。
  景衍的手不自觉地握了握,终究依了她的意思。
  晚上,苏晓沐依然在画室睡。
  半夜的时候,景衍拿了一瓶烫伤膏过去,她已经睡着了,借着落地窗的月光可以看见她沉静的容颜。
  有时候他夜里醒来也会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不时会疑惑,就这么单薄的身体,怎么能,那么勇敢地独自生下小尧抚养长大,怎么能,爱了他那么久。十年,如果人生有百年,也没了十分之一了,还是最美好的年华。而他呢,又是因为什么想让她留在自己身边?
  可感情不是什么化学物,可以检测到由什么元素组成,他只是清楚,自己就要她而已,即使臻臻回来他的想法也没有改变过。

  , 他安静地半跪在她身边,拉起她受伤的手背,很细很轻地划着圈涂上药膏,认真得像对待稀世珍宝似的。苏晓沐素来浅眠,按理应该会醒的,可是她今天太累了,又大哭大醉了一场,只是因着药膏冰凉的触感呓语了一声,翻过身又沉沉睡去。
  是以她也不会听见景衍那句低喃:“我不想去伤她,可是我更不会让她来伤害你……我,舍不得。”晓沐,我的心,你明白么? 又坐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掩上门回到书房,冷眼对着桌上那叠资料,从烟盒拿出一支雪茄点燃,又只是放在鼻尖闻了闻,因为苏晓沐身体的关系他很久没有抽烟了,此时此刻,这种味道能让他的神经得到松弛。 他拨了个越洋电话,清冷的声音问道:“那边都安排好没有?嗯,你抓紧时间,越快越好。”0

  一切该结束了。

24章 一直到坐上了他的车,苏晓沐沸腾的心情都没能平复下来。

太阳逐渐升高,阳光从车窗外一层层地圈进来,落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晕开如红酒般漂亮的瑰红色。她早上糊里糊涂的就应了一声好,现在想起来心里还是不规律的怦怦乱跳,反观他呢,说了那样暧昧至极的话却还是一脸平静,仿佛那只是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而已。

可是突然让她搬到他的房间又怎么平常得了呢?毕竟他们的关系一直止步于那一夜,彼此都被酒精驱使得忘乎所以的那一夜。而现在的他和她,都已经过了放纵自己的年纪,每一个决定的背后都包涵了太多的东西,比如责任。

“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景衍把手搭在她的手背上轻声问,恰好这时他的手机也响了起来,她回过神,发现原来车子已经停在了医院门口。

“没什么。”她看了他一眼才说,“要不你去上班吧,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又不是第一次来。”

景衍低头看了看时间,从容地说:“不要紧,现在还早,我陪你看完医生再说。”

到了医院,经过介绍苏晓沐才知道景衍帮她约见的是专门治疗呼吸道疾病的医学泰斗,这位陈医生年纪不大,四十出头的样子,才刚从英国回来不久。他先替苏晓沐做了一个全面的检查,又仔细地看了一遍她的病历资料,有些意外地发现凌子奇的名字,推了推眼镜问苏晓沐:“原来小凌做过你的主治医生?”

苏晓沐想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说的是子奇,随即笑开:“对的,不过他现在去日本学习了。”

陈医生了然地点点头:“赶巧了,他读研的时候跟我做过课题,学习能力和业务水平都是一流的,按照记录,你的病情一直被他控制得很好,现在的情况……”他又翻过一页,才又抬起头问,“是从去年冬天开始的?还曾经两次住院?”

“嗯,那个时候北京突然降温,我得了重感冒,然后就一直咳,呼吸也不顺,一开始以为是感冒后遗症,后来……”她感到肩上的力道加重,微微抬眸,对上景衍复杂的目光,淡淡地笑了,转而对陈医生说,“后来在接儿子的路上突然下了大雪,不知怎的就晕了过去,还在医院住了半个月。今年初春这次是我自己不小心,参加朋友婚礼时摄入了过多的小雏菊花粉才又发病,然后就断断续续地咳嗽睡不着觉,直到现在。”

“原来是这样。”

景衍的眼里掀起了微澜,扶着她的肩膀问:“陈医生,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应该怎么治疗比较合适?”

“哮喘病是目前的一个医学难题,并没有很好的根治方法,不过只要调养得好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陈医生顿了顿,似乎在思考,过了一会儿又对苏晓沐说,“我的建议是,你先住院,方便我们跟踪监测你哮喘发作的频率以及程度,再定一个新的用药计划,随访随护才能做到万无一失。”

苏晓沐犹豫了一下,问:“那……能不能不住院,而是每天固定来检查呢?我觉得我的身体并没有那么糟糕。”

这下陈医生的表情有些严肃:“哮喘症的发作往往是患者过于轻忽导致的恶果,积极治疗才是正确的观念。”他以为苏晓沐是害怕麻烦,耐心劝导着。

“晓沐,听医生的话。”景衍皱起眉来,很不赞同地看着她。

苏晓沐淡淡地看着办公桌上的鱼缸,两条大眼金鱼很活跃地游来游去,隔了一下她才开口解释:“小尧还在放暑假,阿姨又休假,我不在家的话他没人照顾怎么办?而且知道我住院,他会担心的。”

这样的话让景衍动容,她总是先想到儿子,甚至可以不顾及自己的身体。他默不作声地让她靠着自己,然后对陈医生说:“陈医生,就按你说的,先住院,其他的我来安排。”

苏晓沐的嘴张了张,却不再说话,心知他做了决定就不会再改了。

景衍的安排很迅速利落,他放了王皓年假让他带着老婆儿子还有小尧、小尧的好朋友小宇一起去香港迪士尼玩一个星期,当天就出发。

等他进病房的时候,晓沐已经换了病号服,正在通电话,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时不时地点头应声,又过了几分钟她才无奈地说:“好了,你高兴就好,妈妈有事情走不开嘛,下次再陪你一起去,记得听王叔叔的话。”她抬起头,看见景衍的时候愣了愣,缓了口气,又对电话那边的儿子说,“喏,你爸爸也在,要不要跟他说两句?”然后把手机交给景衍。

景衍接过来,不知道儿子说了什么,只听见他低低地嘱咐:“嗯,你玩归玩,要注意安全,知道吗?”

等他挂了电话苏晓沐才笑出声:“隔着电话就能听到那边有多热闹,你让王皓一下子带三个这么调皮的孩子去玩,他还不得怨死你?”

景衍在她跟前的沙发坐下来,不以为然地挑眉:“他现在拿带薪假期去玩,费用我全包,怨我什么?对他太照顾了?”

苏晓沐被他的话噎了一下,好气又好笑:“没想到你也会冷幽默。”

景衍没有继续跟她打哈哈,环视了病房一周,又接着问道:“还缺点什么?”

“还好。”苏晓沐摇摇头,两手下意识地拍打着柔软的被子,很是无趣。尽管她住的是独立的病房,装潢好,配套设施也很齐全,可空气还是飘着消毒水的味道,入目也是清一色的白,让她这种习惯跟颜色打交道的人有些难以忍受。

仿佛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他站起身拉开厚重的窗帘,让外面的光透进来,可已经是傍晚,黄昏的余辉没多少暖意,倒是柔淡得让人昏昏欲睡。

她拉高被子躺下,闷声对他说:“不如你先走吧,折腾了大半天,我想眯一会儿了。”

“嗯。”他淡淡地应声。

可等到天色变暗他都没有离开,她也没有睡着,两人一直静默着,忽明忽暗的光线勾出他们各自的轮廓,都复杂难明。

“你怎么还不走?”苏晓沐揪着被子,有些懊恼睁大眼睛对着黑漆漆的空气说。

景衍轻轻地笑了,起身把她床前的小灯亮了,看她不习惯地眯了眯眼睛,眸里多了温柔:“你不是有话对我说吗?我在等你呢。从早上憋到现在,很辛苦吧?”

“我……”苏晓沐猛地坐起来,与他四目相对,仿佛是鼓足了勇气才说:“你早上突然那样提议,我一下子接受不了,我们这样子,会不会太快了?”

“我们认识超过十年,有一个儿子,也合法登记做夫妻两个多月,怎么会太快?”他顿了顿,又说,“如果你是担心……没有你的同意,我不会逾矩的。”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苏晓沐说得太急,差点咬到舌头,随即别开眼,声音有些自嘲,“我总以为,是我逼着你接受我和小尧的出现,逼着你接受我这个‘妻子’,我不要你自以为是感情的同情。”

他扳正她的脸不许她逃避,露出几分不悦,正色道:“说到底你还是不相信我是认真的。苏晓沐,你以为什么?你以为如果我不愿意,你能逼得了我么?反而是你,是不是还有别的话要对我说?嗯?”

苏晓沐屏住呼吸,任由他抱着自己,静静的像是在回忆,然后才用不安的声音说:“那天我昏迷了很长时间,一直在做梦,梦见小时候,梦见爸爸,也梦见你……我怕自己终有一天醒不过来,所以做了一个决定。”

景衍深呼吸了一口气:“你是想把儿子托付给我,然后自己潇洒离开?苏晓沐,这天底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仿佛没听到他的话,苏晓沐自顾自的继续说:“我一直知道你对我没有感情,所以我并不想让我和小尧成为你的负担,如果不是突然发病,我不会贸然地出现在你面前。可我算漏了自己的贪心,每天看着你,我就会希望你对我好一点,如果你对我好一点我又希望你能爱我一些,等你爱我一些我又会希望你能爱我的全部,这种贪心是永无止境的,可我没办法控制自己,看我又怕你只是以怜悯的心在回应我,这不是我要的,你明白吗?”一直付出而没有得到回报,她会累不会痛,可是如果他回应她了,到头来发现是一场空的话,那么将是她无法承受的难堪,她已经没有承受失败的力气了。

她说的话跟他猜测的相去无几,依她温软的性格相隔了那么多年才重新出现在他面前,除了这么傻的理由还能有别的?

“你说错了,我们怎么没有感情?你对我的关心是真的,我对你的关心也不是假的。”他吻了吻她的额,低声喃喃,“我们只是过了将情爱挂在嘴边的年纪而已,我总觉得嘴上说说还不如实际行动来得真切,我不是热情的人,不会逮着谁都对她好的,我也希望你明白这点,不要再跟我别扭了,我认识你的时候都是开开心心的,哪儿有那么多的眼泪的?”

每当回到家,发现不再是一片漆黑,有她有儿子有热腾腾的饭菜,就会有一种温暖舒心的感觉——应该就是她了。

她在他的怀里抬起头,眸光很亮很期待:“你就不怕我会得寸进尺?”

他淡淡地笑了:“当然不怕,那是我的荣幸。”

不顾一切 正文 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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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晓沐怔忡地捏着那张卡片,想起很久以前,她初见他那会儿,他只留个她一个背影,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明明说了不爱,明明心坚如石,明明冷眼旁观,到头来,却发现原来不是不爱,而是不能不爱,爱到深入骨髓而不自知。她就像着了魔,义无反顾地由着他的气息牵引自己。

她冰凉的手碰到景衍温暖的指尖,有种痒痒颤颤的电流从心尖冒出来,不知是心痛,还是感触。

牡丹亭,汤显祖,杜丽娘,柳梦梅,但是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

人和人,要相守一世都很难,何况是三生三世?

景衍扶着她的腰起来,半侧着脸问:“是合作商承办的演出,你想去看么?”他墨黑的瞳仁里映出她尖瘦的脸庞,低声说,“想去的话我抽时间和你去,不过……我对昆曲没什么研究。”

每次被他这样专注的看着,苏晓沐都微微有些发窘,摇头说:“我也不太懂行,而且以前看过一回,就别再去了。”那时她的好友还没出国,是个十足的戏曲迷,她曾陪她去看过白先勇先生创作的《牡丹亭》,古意深蕴,虽然结局是美的,可是她终归看不得这些生离死别的爱情戏,太过催泪,容易让她变得更软弱。

景衍的眼神深邃起来,拉起她淡淡地说:“走,我们先去吃饭,你吃药的时间已经过了。”

他们也没有挑地方,就近在景衍公司附近的西餐厅用餐,两人坐在高台阶上临街的卡座里,镌刻着花纹的屏风隔出一个静谧的小空间。

苏晓沐实在是不饿,也没多想就随便指了一个套餐,侍应生刚要下单却被景衍喊住,他琢磨了菜谱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柔声对她说:“这个套餐配菜里都有海鲜,你不能吃的,换一个吧,没胃口的话吃点粥怎么样?”

她没有说话,只是笑着颔首,静静地享受着他贴心的关怀。

替她点了一碗粥,他也只是点了一份小牛排,七分熟,刀叉相碰间都极尽优雅。他吃了一小半,才发现她托了下巴,一直在看着自己。

他也大方地回看着她,阳光钻进半卷的竹帘,斑驳的光斑落在她的脸上,照出似朝霞的红晕,他淡淡地笑说:“你看着我做什么?多少吃一点,不然药下了胃很伤身的。”

苏晓沐赧然地坦言:“你的眼睛很漂亮。”尤其是在他眼里看到自己身影的时候,她悄悄地在心里补了一句。

景衍清俊的脸庞故作面无表情:“我想没有男人喜欢女人用‘漂亮’这个形容词来形容自己,那是赞美女人的话。”

连苏晓沐自己也笑起来,抿了一小口柠檬水,微扬着下巴说:“原来你也有大男子主义啊?”

“唔,总比小男人好……”他的话说了一半就戛然而止,表情也瞬间凝住,目光聚焦在窗外、楼下、街角的某一处。

苏晓沐奇怪,顺着他的眸光看去,只见到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良久,才忍不住问:“怎么了?见着谁了?”

景衍摇头,抿了抿唇说:“没什么。”应该是他看错人了。

苏晓沐也没多想,对他笑了一下,又默声地喝了几口粥。

时光在午后,在这个繁华的城市,在这一隅静静地流淌着。

人总是很奇怪,害怕拥有,却又渴望拥有,当她心心念念的东西终于得到手,就不会想过要放开,或者说不会去设想若有迫不得已要放手的那一天会有多难会有多痛,只求珍惜眼前,只求曾经拥有。

就像景衍之于苏晓沐。

她已经渐渐习惯了他的温柔,他提前让阿姨将她的东西全部收到他的房间里,看到他和她的枕头,他和她的衣服,他和她的牙刷放在一起,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只是睡觉那么私密的一件事,身边忽然多了一个人,多少还得有个适应的过程。

她睡觉的时候起码离他有一米远,几乎是贴着床沿睡的,他也不说话,由着她别扭,只是她有几次半夜醒来都发现自己贴着他睡,那怀抱温暖得让她根本不想离开,有句话叫做“习惯成自然”,大抵意思如此。

又过了两天,小尧从香港回来,王皓带他们几个鬼灵精几乎玩遍了整个香港,个个都晒成了小黑炭。

苏晓沐一边收拾儿子带回来的东西,一边打趣他:“我瞧瞧,哟,看来我家小帅哥以后要叫小黑炭咯。”

小尧还戴着唐老鸭的帽子,做了个鬼脸冲母亲哼了一声:“才不是呢!王叔叔说我是小一号的古天乐,帅爆了。”

“小臭美,那是因为你王叔叔还要在你爸爸那儿领薪水,给你爸爸面子才夸你的。”苏晓沐见儿子越急,越是高兴。

小尧一本正经地摇摇食指:“哦哦,苏晓沐女士,你总说我像爸爸,现在又说我不帅,那你的意思是爸爸也不帅咯?”

儿子举一反三的呛声让苏晓沐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又听到一旁景衍爽朗的笑声,不由得白了他们俩一眼,拍拍沾了灰尘的手站起来,凉声说:“现在不是流行低碳环保么?今天呢我就不买菜了,吃青椒和胡萝卜好了。”正所谓一物降一物。

两父子面面相觑,然后无奈地直摇头,世间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景衍和苏晓沐补办的私人婚宴定在九月下旬,以酒会的形式进行。

王皓提前跟苏晓沐说主人家要领跳第一支舞,问她选什么舞种曲目,这让她犯了难。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只学过一点点的华尔兹,好好的“舞中之后”却被四肢不协调的她跳得不三不四,不过她也只会这个了。

一连几天景衍都有应酬,没有在家吃饭,这天他回来得还算早,不过也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小尧趴在客厅的大茶几上玩叠叠高,他进了玄关,下意识地寻找苏晓沐的身影,没见着,就问儿子:“小尧,你妈妈呢?”

小尧的眼睛没有离开他的叠叠高,只是撇撇嘴声讨:“在楼上,这两天她吃完饭都躲到上面去了,不知道做什么。”声音中大有抱怨母亲冷落他的味道,快十岁的孩子,正是不大不小的年纪,处于依赖和叛逆的阶段,尤其是小尧,在某种程度上,他更依赖苏晓沐。

景衍笑了笑,揉揉儿子的头发,就慢慢地上了楼,苏晓沐以前的房间改做她的画室,他经过的时候隐隐地听见有轻慢的音乐流畅而出,不由得顿了脚步,门没有关紧,他敲了两声,许是被音乐掩盖了,没有人回应。

走进去后他才听清楚,是约翰.斯特劳斯的圆舞曲。苏晓沐正张开双手,仿照与人握持的姿态在练习华尔兹舞步,只不过在景衍的眼里看来,有些学不得法。

“你脚的动作不对,前进时脚跟先着地,后退时脚尖先着地。”他一针见血地指出她最基础的硬伤。

苏晓沐在练习旋回的动作,没想到有观众,惊得她一下子重心不稳向一侧倒去,幸好他眼疾手快稳稳地接住她,她的头不自觉地往后仰,鼻间窜进他身上淡淡的红酒和烟草的味道,她攀着他的手臂站直了,才喃喃道:“今天这么早回来?喝酒了?”这几天他回来得晚,又怕吵醒浅眠的她,总是睡在书房,两人碰面的机会不多。

“只是喝了点红酒。”他低头问她,“没有男伴怎么能把舞步练好?”

苏晓沐微窘,声音呐呐的:“我跳得太烂了……”

“觉得勉强的话不如就取消跳舞的环节吧?”他想了想就这么提议。

苏晓沐有些急,好歹也练习几天了,拽着他的袖子说:“不要,我想再试一试。”

他赞赏地点点头,就知道她不会轻易放弃,只松了领带,把西装外套随手扔在一边,左手握着她,右手贴着她的腰间,自信地掌握了主动权:“那我来带你吧,其实很好学的。”

他们贴合着身体,随着舒缓的旋律滑出舞步,相较于她的青涩,他的舞步很娴熟利落,轻松地拥着她踩着节奏摆荡、回旋,姿态优雅而从容。

“腰部别绷那么紧,放轻松跟着我就好。”他慢慢地引导着她。

她点点头,坚定地随着他起舞。

这对她来说那是一种全新的感受,又或者说这就是舞蹈的魅力,两个人以亲密相贴的姿态共舞,一直不听话的手脚也在他带的步子里找到了感觉。他的唇角浅浅翘起,温热的手在她盈盈一握的腰肢上煽情地撩拨,在倾斜和回旋中带着她肆意地舞动。气息交汇的瞬间涌动着暧昧的情潮,一退一进,舞步飞扬地滑出只属于两个人的世界。

一曲舞毕。

他说得不错,华尔兹很好学,却只是因为有他。

浴室里流泻出哗啦哗啦的流水声,氤氲的蒸汽让苏晓沐得到片刻的清醒,激扬的情绪也慢慢平复下来。只是不经意间看到玻璃镜里的自己,刚才那蜻蜓点水的吻又映入心田,她下狠心一咬唇,把热水的温度调得很低,试图拉回自己已经趋于花痴的理智。

也不是十八二十的花样年华了,怎么还这么轻易就脸红心跳的?苏晓沐啊苏晓沐,你一个女人,矜持一点行不行?

洗完澡,她擦着半干的头发出来,他已经在另外的浴室洗好了,在床上歪倚着看杂志,她深呼吸一口气,也掀开被子在另一边坐下。拉开抽屉取出吹风机,在轰轰的热风里掩饰她怦然的心跳。她的头发太长,又很多,后脑勺的地方不好吹,她还吃力把胳膊往后举着,吹风机却不知什么时候落到身后的人手里。

他一句话也没说,接过吹风机跪坐在她身后,撩起她的头发仔细地吹着。这一刻,她无法抗拒,也不想不需要抗拒,不知道哪本书上说的,男人帮女人吹头发,也是一种亲昵私密的举动,而她喜欢。

头发快干的时候,他用修长的手指帮她捋顺,哪知到某一处有缠发,被他无心地一扯,让她痛呼出声:“呀,你轻点啊,疼。”不知道是不是今晚的气氛特别奇怪,她的声音听起来也比往日的要更娇细更柔弱,甚至揉进了丝丝撒娇的味道。他抿紧唇,故意忽略心头滑过的那抹悸动,手上的动作放柔,却更快了些。

又遇到缠发,她不自觉地往后一仰,他毫无准备地就和她一起倒在光滑的黑色被褥里,他下意识抱着她,掌中的热度惊人。她一下子急了,挣扎着要起来,可是越急越错,几次在他身上起伏,吹风机也在混乱中被扫落在地上,彼此的呼吸都渐渐加重,空气中缭绕着暧昧的情动。

景衍努力地克制自己,哑着嗓音说:“你别再动了。”

苏晓沐一下子不敢再有动作,脸上有着淡淡的红。

景衍慢慢地离开她,环抱的温暖骤然消失,让她潜意识里的期待全部清空,就在他转身要下床的瞬间,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她忽然从他身后抱着他的腰,脸贴着他浑厚的背脊,低低地软软地说:“景衍,你别走……别走……”

他的身体徒然绷紧,握着她的手有些用力,依旧克制着自己:“我不走,只是去趟洗手间。”他不纵欲,却不代表没有**,他是正常的男人,也不希望她因为一时的意乱情迷而后悔。

苏晓沐却搂得他更紧,语气坚定地说了一个“不”字。

他敛起眉眼,问她:“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她颤颤地点头,她很清楚,她要他。

所有的理智在瞬间被瓦解。

他利落地转过身,把她压在被褥下,俯□轻柔地吻上了她的唇,渐渐的,由浅及深。她仿佛被抽走全身的力气,只能闭着眼睛,颤粟地攀着他的肩膀,一心一意地回吻着他,两人极尽缠绵。地上散落着早已不必要的束缚,她莹润的肌肤如上等的白玉嵌在黑色的丝绸里,夺去了他所有的注意力,呼吸也变得浓重起来。

吻,一路往下,下巴、锁骨、酥胸、腰间……

她无法自控地把手插进他的头发里,似乎想阻止他深入,又矛盾地想让他再进一步,填满她莫名的空虚。

竟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他稳稳地贴着她,柔声问:“可以了么?”

她羞涩地一颤,看着他深邃如海的眼眸,轻轻地,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得到允许,他温柔,又坚定地进入她,如同两个失散的半圆,终于结为一体。

作者有话要说:童鞋们,乃们荡漾了么?看到深夜码字滴偶含泪的眼眸,乃们还忍心霸王么?

  30 过去

  感觉到他胸膛传来的温度,苏晓沐困窘地垂眸,晃了几下小腿,细声说:“你先放我下来。”

  景衍自是不理会她,一边抱着她往楼上走,一边低头凑近她的脖颈间嗅了一下,嘴边扬起极淡的笑容:“嗯?你洗过澡了?”那低低沉沉的声音在这暧昧的午夜尤其惑人。

  弄得苏晓沐心尖一痒,皮肤也跟着淡出丝丝红霞,她埋在他怀里含糊应了声,由着他抱自己上二楼。可下一秒她又忍不住抬起头,从他深刻的下巴一路往上瞅,直到他的眼睛,亮得跟黑曜石一样,神秘、又光芒万丈。

  她不禁咽了下口水,面色嫣红,心跳也极快。

  景衍把她放到床上,伸出手来摸摸她的头微笑着:“好了,看够了的话赶紧睡觉,别只会教小尧早睡早起,自己倒成了孩子。”

  苏晓沐缓慢地点了点头,却握着他的手不肯放开,接着还稍微用力把不设防的他也拉着坐下来,侧过头轻轻笑了笑调戏他:“可怎么办呢,我就是看不够,要不你再让我好好看看?”

  景衍又哧的一笑,却没阻止她孩子气的行为,大大方方地任她观赏。

  她跪坐在他身后,纤细的手绕上前,慢慢地滑上他的太阳穴,且轻且柔地按压揉弄起来,力道适中,然后是眉心、头侧,再下来是颈、肩膀和腰,娴熟舒适的手法仿佛能把一切的烦恼推散。

  “这里?”听到他喟叹地舒了口气,她稍稍加重了力道。从她的角度斜看下去,他的眼睛微闭着,明明很赏心悦目的脸庞,却勾出一种很有距离感的凌厉,而难得的,她从他的神色里看出了疲惫。

  景衍懒懒地“嗯”了一声,舒服得很是心满意足。

  她手上的动作没停,又问他:“是不是很累了?你昨晚也没睡觉,不如我去给你放热水,你待会儿洗了澡再睡觉吧。”

  景衍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她的问句对他来说是新鲜的,似乎从来没有人关注过他是不是累,只认为他理所当然地站在最高处,生杀予夺地主宰着一切,什么都会,就不会累不会倦。他的身体微微向后一倾,缓缓地靠在她的怀里,鼻尖能闻到很清雅的沐浴露的味道,也许正是因为这种感觉,是别人身上所没有的舒心,让他自然而然地想亲近她。

  苏晓沐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从身后回抱着他,两人的心跳声重叠交替着,这一刻她不需要再做些什么,这样的陪伴已经足够。

  这个晚上苏晓沐的睡眠质量出奇的好,一觉睡到自然醒。醒来后她巴拉着床头的钟,然后大大地“呀”了一下,没想到居然九点半了,小尧上学要迟到了!这下她几乎是跳着起来的,正巧景衍开门进来,很少见她这么迷糊的样子,嘴角的笑意一点点地泛出来,带着他自己也没察觉的宠溺,清浅地笑着说:“别急,我刚才已经送小尧到学校了。”

  苏晓沐这才松了口气,一边整理散乱的头发一边起身对他说:“那我去做早饭。”

  景衍摁住她,摇了摇头,她疑惑地对上他的视线,才听见他说:“出去吃吧,我今天没别的行程,可以陪你四处走走。”

  苏晓沐愣了很久,连话也说不全:“你说什、什么?”

  “不想和我出去么?那算了,我还是回公司吧。”景衍的语气很无奈惋惜,说着还转过身,掩去嘴角的笑意。

  苏晓沐急急地拉着他:“诶,你说了就得算数,等我五分钟,很快就好!”然后就麻利地赤着脚冲进浴室洗漱。

  景衍听着里面流水的声音,想起她方才那兴奋的摸样,只是陪她出去就这么高兴,让他的心情莫名地感觉很好。

  他们的早餐是在离公寓不远的一家老字号解决的,馄饨,小笼包,豆腐脑,油条,很简单朴实的样式。

  苏晓沐每吃一口豆腐脑就悄悄地看景衍一眼,他的修养极好,即使周围都喧哗吵闹,他还是慢条斯理地安静品尝着,仿佛面前的不是豆腐脑,而是顶级佳肴。

  她犹犹豫豫地问:“我记得,你以前不是不喜欢吃这个?”

  那会儿她父亲还在,她晚上要值班,转眼早上他来探病,然后他们一起去吃早餐,也是这样传统的早点,他却坦言说不喜欢,最后还是她一人包揽了全部,足足撑了一整天。现在在家里有他在的时候她都会做偏西式的早餐,所以刚才他提出来吃这个只有她喜欢的东西时,她觉得很意外。

  哪知景衍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唔,以前不喜欢,不代表现在不喜欢。”接着又慢慢吃了一勺。

  苏晓沐的心突突跳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她怎么觉得,他这句话意有所指?不过她知道他吃东西不爱说过,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在周围热闹的环境里,两人静静地享受这个只有二人的早餐。

  吃饱喝足。

  景衍抬腕看了看手表的时间,问她:“你待会儿想去逛哪里?要买东西么?”

  苏晓沐很矛盾的先点头后摇头,她认真地想了想,开始的确是有很多安排,想像情侣那样和他爬山看日出,逛街吃饭,看电影看夜景,可是真正有了这样的机会她会发现,其实只要是跟他待在一起,去哪里做些什么都无所谓,不必约定俗成的套入一个模式里,这样反而变了味道。

  景衍舒展了眉心,笑了笑说:“你没有想法正好,我有个地方要带你去的。”

  苏晓沐没问他要带自己去哪里,知道问了他也会恶劣的反说一句“去了你不就知道了”,算了,偶尔保持神秘感也不错。

  也粗是配合她的好心情,今天帝都的天气特别好,秋日的阳光灿灿的落在皮肤上却不灼人,车子远离了拥堵的车道,来到景衍位于朝阳区的别墅。他把车停在门口却不进去,习惯性地找烟,才想起来自从跟她在一起,他就再没有放烟在身边的习惯了,拳头开始收紧,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苏晓沐静静地看着他如雕像般沉默的样子,也隐约猜出这里是哪里。

  过了很久,才听到他喃喃低语:“从我出生到我母亲过世,我们一直住在这里,她的一生就困在了这儿。”

  空气似乎被他的情绪带得有些胶着,让人难受。

  “景衍……”苏晓沐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似乎这样可以给他力量。

  其实因为体质的缘故,她的手并不暖和,可是景衍却出奇的觉得温暖,他很快放柔了绷紧的下巴,轻声说:“我没事,别担心。我们下车吧,我带你进去看一下,不过很久没人住了。”

  他们下了车,打开复古的雕花铁门,顺着花园小道一路往内宅深入,仿佛是走进了时空隧道,景衍开始回忆自己在这里生活的点点滴滴。记忆里多半是他和母亲在一起,父亲的样子很模糊,要不是昨天才见过一面,兴许他连那人的样子都记不得了。

  别墅的花园定期有花匠来整理,所以还是生机盎然并不显颓败,只是没有人气,冷冷清清的感觉稍微萧瑟。看到花园那张欧式的长椅,景衍的唇角忍不住掀起了弧度,拉着她一起坐下,开口回忆说:“母亲她很喜欢坐在这里晒太阳,也喜欢侍弄花花草草,你看,那后边有个玫瑰园,全是她种的。”

  苏晓沐打量他的神色,见他表情还算好才放下心来,侧过头往后看了看,握着他的手一直没有放开,慢慢地说:“一定很漂亮吧?你带我去瞧一下?”

  景衍拍拍她的手背:“不行,那边花粉多,你会过敏的,待会上了楼再看也能看到全景。”

  他们一前一后进到客厅,偏欧式的装修风格,因为很久没有人住,所以家具上都罩上了防尘套,白刷刷一片,可依稀还能看出原本精致的样子。屋里的粉尘让苏晓沐不自觉地掩着鼻子咳了两声,景衍皱了皱眉,直接带她上了二楼,他母亲的卧室。

  他站在复古的大床前,弯着腰像是在翻寻些什么,苏晓沐有些好奇:“你找什么呢?要不要我帮忙?”

  “这边很多尘,你别过来,等我一下就好。”景衍摇了摇头,终于从床头柜里找到了一把小钥匙,然后打开一个略有些年代的妆匣,在层层叠叠的盒子里取出一只木盒子,他忍不住地笑了笑:“原来真的是在这里。”

  他背对着苏晓沐,所以她并不知道他找到了什么,正要探头看一下,他已经转过身来,很直接地说:“来,快把你的手伸出来。”

  苏晓沐只是愣了几秒钟,一只腕表已经套在了她手上,表盘冰凉的触感让她忍不住颤了一下,也让她回过神来。

  听见景衍淡淡的说着表的来历:“虽然这表的款式旧了一些,不过跟我戴的是一对的,是我母亲的心头好,她那会儿说这表要留给儿媳的,我想既然有现成的就不用你费心思再买了,你觉得呢?”

  婆婆留给儿媳的手表,自然非一般地可比拟,这也是以另一种方式表达对苏晓沐的肯定。

  苏晓沐不禁一怔,低着头不让他看到自己此时的表情,带着点鼻音问:“你……看到我写的东西了?”

  “嗯。”景衍认真地帮她把表戴好,以退为进地说,“这次是我不对,让你难过了。”他无意中在客厅的垃圾篓里发现那张写满计划的信笺,被揉成一团,仿佛能看到她被拧紧的心,他这才真正的感受到自己又伤了她,可依她的性格即使觉得委屈也只会强忍着,让人心疼,也让人无奈。

  “我也有不对。”苏晓沐只是摇了摇头。

  怪不得他会放下工作,会说那些话,会带自己来这里把他母亲的珍藏送给她,其实他是想俺她的心吧?可他们之间有矛盾,责任不止在他身上,她也有,她对他的感情不够信任,对自己也没有足够的信心,若不然,怎么只是一个连前任女朋友都算不上的秦臻就让她方寸大乱?

  至于送表,是她小计划的一部分。

  无论男女,只要是真心喜欢对方,都会情不自禁的升起一种独占的欲望,尤其是女人,送东西让男人贴身带着,会有种向别的女人宣示所有权的感觉。

  而苏晓沐尤其爱表,她觉得戴表的男人很有魅力,观念代入的觉得这种男人认真守时,为人严谨,特别是低头抬腕看时间的那一霎那着实令人赏心悦目,景衍恰恰就是这一类人。不过她也知道不自量力,他常戴的那款表,即使花光她这些年的积蓄也未必买得起。

  而自己手上的,正好跟他的配成一对。

  牧师的十字架骑士的剑,是勇敢与庄严的象征。

  亦是他母亲的心爱之物,她忍不住用指尖摩挲了一下,那只原该戴在他父亲手上的男款怎么会在他手里,而自己手里的这只女款,虽然是老款,表身却是崭新的,想来也没戴过几天,估计因为某些原因两只表的原主人错过了彼此。

  他父母的事情,她虽然不知道全部,不过也能大概猜全了。

  微微抬眸,见他目光落在精致的表盘上,抿唇沉默着,脸也绷得紧紧的,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过去,她也跟着不好受,忽然想起这个牌子的广告语——没人能拥有百达翡丽,只不过为下一代保管而已。

  她便风马牛不相及地说:“唔,这对表我们以后可以传给小尧和他媳妇儿。”

  景衍本来僵着的脸被她逗笑了,知道她想转开沉闷的话题,也顺着她的话说下去:“画家的想象力果然丰富,等他结婚都多少年后的事了?而且这种半个世纪的老古董,只怕他不会喜欢。”

  苏晓沐撇撇嘴说:“这手表就跟酒一样,年份越久越有味道,怎么会不喜欢?”

  “再说吧。”他捏捏她的手心,凝睇着她问,“要不要……去我住的房间看看?”

  “可以吗?”苏晓沐脱口而出,双眸瞬间亮了,连带的心情也跟着跃动起来,关于他的一切,她都想知道,都想了解。

  景衍旋即说:“怎么不可以?来,就在对面。”

  相较于他母亲房间温婉的风格,他的房间比较男性化,不过墙上挂了很多照片,大多是他和母亲的合照,或者读书时代的同学照片,竟没有一张是他父亲的。

  也许是注意到苏晓沐的目光,景衍自己也看着那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照片,然后慢慢解释说:“我和父亲并不亲近,他经常不在家,一直是我母亲陪着我,小时候不懂,大一点才知道,他的心在别的地方。”

  “如果你觉得难受,就别说了吧?”痛苦的回忆如同刮心,她能体会他的心情。

  “我这个人从来不往后看,过去的已经是过去,不可能再改变,所以我不愿意多提,毕竟那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我只是想告诉你,自小我的性格很难跟别人亲近,臻臻对我来说是个异数,她对我很好,我也喜欢过她。”他明显感觉到她的身体变得僵硬,却坚定地握着她的手,继续说:“我和她都是后来才知道她母亲和我父亲的关系,然后是她先放弃了我,而现在在我身边的,是你,你只要记得这点就够了。”

  “于情于理我都不能撇下她不管,所以我希望你给我足够多的时间和信任让我处理好这件事,也别胡思乱想,对你的身体不好,对我们之间,更不好。”他站得笔直,灰色的羊毛坎肩衬得他清俊挺拔,握着她的手也有力而温暖。

  这个男人素来孤傲,她也知道他的性格,无论做了什么事,即使饱受非议也从来不向人解释,可是现在他却肯花心思耐心地解开她的心结,用行动来告诉她,他们之间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努力。

  她被感动得鼻子微微发酸,有些傻气地想哭又想笑,怕被他笑话,只得把脸埋在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他,温柔地低喃:“那我们说好了,你不要让我等太久。”

  31 心境
  娇艳欲滴的保加利亚玫瑰在花园中开得正好。

  苏晓沐慢慢地松开景衍,侧过身,从窗外看下去很容易就能见到那一抹花团锦簇在

  午后的阳光下热烈绽放,如它们的主人曾经盛极的感情一样,她浅浅一笑:“景衍,不

  如你今天就带我去见一见妈妈吧。”

  听见她这么亲切地喊自己的母亲,景衍的嘴角轻微上扬:“那边的路有点儿远,而

  且还要走一段石阶,你会很累的。”这般体贴的话任谁听了都觉着悦耳触动。

  “去见你的妈妈我的婆婆又怎么会累?”苏晓沐抬起眸看了他一眼,见他张了张唇

  ,她抢先说,“就今天去,别跟我说下次,你总是那么忙,下次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

  景衍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眸色深深地揶揄:“哦?那我是不是应该理解为,你在抱

  怨我陪你的时间不够多?”他蓦地凑近她耳边,对着她秀气的耳廓吐气,暧昧的气息在

  一呼一吸间撩动,她下意识地躲开,挽起的发丝有一撮垂下来,他又一本正经地站直,

  一边替挽好头发,一边看着她殷红的脸颊笑言:“孩子都这么大了,你怎么还这么容易

  害羞?”

  知道他是有心戏弄她——他最近似乎很乐于此道,苏晓沐不甘示弱地哼了一声,拨

  开他的手在他腰间象征性的掐了一下,恼羞成怒:“莫非你是嫌弃我年纪大了?”

  景衍连眼睛都在笑,顺势抓住她搁在自己腰上的手把她往自己怀里带,似安抚似情

  深地说:“不会不会,配我正合适。”

  不迟不早,只要正好,只要正合适。

  苏晓沐倏地安静下来,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看他,把脸抵在他的胸口,她现在只

  想做一件事,就是让这一刻停留得再久一点,最好是,直到永远。

  从内宅走到花园的时候,苏晓沐的脚步顿下来,眼神扫过那一片玫瑰园,低声说:

  “要不我们把玫瑰也带上?妈妈她看见自己种的玫瑰,应该很高兴的。”虽然以一个母

  亲的身份来说,见到儿子就胜于一切,比如她的小尧。

  景衍神情一怔,被她的话挑起思绪,以前花期到时母亲总是喜欢摘一些摆在客厅里

  房间里,她说这样才感觉家里有生气,只不过虽然花的淡香能沉淀人的感情,却不能修

  补空虚和寂寞。母亲到底是喜欢玫瑰还是用玫瑰来打发时间,已经说不清了。

  难得她这么细心周到,他点点头,从进这里就一直起伏的心情平静下来,淡淡地说

  :“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苏晓沐看着他走进那个用藤蔓绕成的花园拱门,熟悉的在一个角落取出来采剪的工

  具,剪了几株白玫瑰,微煦的阳光打在他身上,面容在逆光中更为深邃,眼里倾满柔情

  ,细心地去掉玫瑰上的刺、包好,然后慢慢向她走来。这么熟悉的模样,也不过是穿着

  最简单的装束,她却怎么也移不开眼睛,直到他牵起她的手,低声喃喃:“我们走吧。

  ”

  墓园在另一个区,路程比较远,而他们去的时间也很晚,等拜祭完下山的时候已经

  是傍晚了。

  融泄的流光铺洒在清冷地墓区,萧瑟里汲了一丝丝暖意。

  在下那如云阶般上千级的石阶时,景衍突然弯下腰,示意苏晓沐趴到他背上,轻声

  说:“快上来,我背你下山。”

  苏晓沐一愣,随即想拉起他,脸热热地说道:“别介,这多难为情啊,我自个儿走

  就成,又不缺胳膊缺腿,也不是孩子了。”

  “有什么难为情的,夫妻俩做再出格的事都不算什么,何况我只是背背你而已,怕

  什么?好了别磨蹭了,我背你到停车场,要不然等你的脚肿了,小尧见了又该嘟着嘴不

  高兴好几天了。”其实他也不高兴,他是后来才知道她的血气运行不太好,一旦走太多

  路,尤其是山路,第二天她的双腿就会浮肿疼痛,上一回去拜祭她爸妈就是那样。

  苏晓沐抬头,斜眼看去,他带笑的侧脸在斜晖下愈发温和,这样温柔的他,让他怎

  么拒绝,又用什么来拒绝?只能沉沦。

  她不再矫情,顺从地趴在他宽厚的背上,双手搂着他,隔着羊毛坎肩和衬衣听着他

  规律的心跳声,一级一级,一步一步,温情四溢。

  突然想起前些天在网上看到的感人段子,遂兴致勃勃地问他:“景衍,你觉得我沉

  不沉?”

  “沉什么?才不到90斤的人,不觉得轻了些么?”景衍停下来下意识回答,声音很

  低,两手又颠了颠她,这才继续往下走。

  果然,“整个世界都背在我身上”那样浪漫的话他怎么可能说得出来?苏晓沐有点

  失望,低声嘀咕了一句:“真是不解风情。”

  可转念想想后她很快又鞭笞自己,他本就不是喜欢风花雪月的人,平时里只会看财

  经新闻杂志,个性也是一板一眼的冷,可这不也是她爱他的因由么,清隽冷傲。没有人

  会十全十美,而自己也缺点多多,怎能么能要求他那么多呢?他把她放在心上,对她好

  ,这样不比那些虚无的情话绵绵要强百倍?

  他们靠得如此近,他怎么可能听不到她的抱怨,只是他没有神通广大的猜到她的小

  女人心思,只是按着自己的理解,慢慢地说:“怎么?说你轻你还不高兴啊?女人不都

  喜欢苗条一点?不过我觉得你应该再吃点养得沉一点,太轻了不好,我会……心疼。”

  最后两个字他顿了顿,似乎自己也犹豫,他不是会说这种煽情话的人。可有些话有些事

  自然而然的就说了就做了根本不听从理智,从心而已。

  而他更不可能知道,越是从来不解风情的人,做浪漫的事说浪漫的话越能打动人心

  ,因为可贵。

  他说他心疼自己……苏晓沐觉得今天自己的泪点很低很低,鼻子酸了又酸,把他搂

  得更紧。

  他们从墓园回到市区,先去学校接了小尧,这是第一次他们两个人一次去接他。小

  尧见到他们一起出现的时候那小模样别提多兴奋,一会儿拉拉父亲,一会儿拽着母亲,

  最后索性不撒手,一手拉一个,来个幸福三人行。

  保姆阿姨明天才回来,所以今天依然是苏晓沐主厨,去超市买菜前她跟着景衍说:

  “要不你带着小尧先回家,超市人多,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景衍抿着唇:“要去就一起去。”他说着还低头看儿子,“你说对不对?”

  小尧连忙点头附和父亲:“嗯嗯,我们当然要去,顺便让妈妈别买那么多青椒胡萝

  卜。”

  苏晓沐啼笑皆非,拧拧儿子的鼻尖说:“就你多鬼主意!”也就不再拒绝。

  因为适逢饭点前后,超市的人很多。

  苏晓沐本来在心里提醒自己,景衍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她要速战速决,可习惯了每

  件事都认真做,东西挑着挑着时间就磨蹭过去了也不自知。等选完晚餐的食材,她抬起

  头,看见货架前的那一侧,他环着手臂和儿子安静耐心地等着自己,周围很嘈杂热闹,

  可她的心,异常安宁。

  就这么平淡的一天,竟觉得比那奢华的所谓蜜月要来得舒心。

  第二天,景衍去酒店见秦臻。

  刚进套房,等在那儿的王皓脸色有些奇怪,他敛弃眉沉声问:“发生什么事?”

  王皓呐呐地答:“秦小姐和她母亲有些意见不合,争吵起来了。”他侧眼看了看房

  间的方向,半掩的房门,里面吵得很激烈,地上飘了碎纸屑,细看下才知是被撕碎的机

  票。

  而秦臻的声音尖锐高亢:“妈妈,我说了多少遍了,我不回美国不会美国!你听不

  懂么?我回去做什么?丢人现眼么?”

  方敏之叹了口气:“你们又不住在同一个州,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你一个人留在

  这里,我不放心。”

  “我怎么是一个人,你不需要担心,不是还有景衍哥妈?他会照顾我的。”

  见她还是执迷不悟,方敏之口气也强硬起来:“你别跟我装傻,你明知道阿衍也结

  婚了!你别去打扰人家,这都几岁的人了,别跟我任性!”

  这下秦臻没再说话。

  房间里安静了许久。

  然后,听到秦臻细弱地声音固执争辩着:“妈,我不想走。”她抬起眉眼,见到立

  在门口的身影,想找到了救命稻草,欣喜地冲过去拽着景衍的衣袖说,“哥,你跟妈说

  ,我不要回去,我想留在北京,我是在这儿长大的,为什么不能回来住?”

  景衍低下头仔细看她,娇弱的脸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说话看似有条有理,可总不

  让人觉得不对劲,他转眼跟方敏之说:“我帮臻臻约了陆医生,先去跟他见一面,其他

  的再说吧。”

  秦臻一听见要去看医生,马上张嘴想反驳,可是被母亲瞪了一眼,不自觉往景衍身

  边靠,景衍不露痕迹地与她拉开距离,摸摸她的头安抚了一下,然后拿出手机拨了个号

  码,备车去见陆渐。

  到了研究所,一切都得交给专业人士,秦臻开始还是有些抗拒,陆医生建议先催眠

  放松神经,再进行治疗,而且签了保密协定,秦臻这才不情不愿地进了治疗室。

  她的记忆回到很多年前,因为自己的母亲的反对,她逃避出国,人生地不熟,被当

  地几个流里流气的小混混缠上,意图对她不规矩,她怎么也摆脱不了,以为自己完了,

  那时候是程宇和他的两个美国朋友刚好路过,还慷慨地救了她。

  后来那一段时间她都恢复不过来,恰好程宇跟她念同一所大学,他很关心她照顾她

  ,她渐渐忘记掉那件事,对他很有好感,也慢慢地放下对景衍那端朦胧的感情。他们开

  始交往,程宇很宠她,任得她在他身边肆意妄为,那端日子她真的很开心。

  然后,他们结了婚。

  记忆开始断层,跃到了几年后。

  她的孩子没了,程宇和别的女人结了婚,她发了疯地给他打电话,他说希望她们以

  后少点见面,这话似曾相识,好像从前她也跟一个人说过这样的话。

  那个人,是从小到大都护着她的景衍哥。

  母亲瞒着她,原来连那样一个安静守着自己的人,也要离自己而去,她觉得自己什

  么都没有了,再没有可以失去的了。

  她尖叫出声。

  梦清醒,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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